01
十八岁那年,母亲收了十万块钱,把我嫁给了远近闻名的“克妻男”陆景深。
在我之前,他的两任未婚妻都在婚前三天意外身亡。
母亲拉着我的手,轻轻摩挲着:“小柔,你别怪妈妈。你弟弟今年要娶妻了,你弟弟的女朋友非得十万彩礼才肯嫁啊!”
冬日寒冷,我每天要洗全家人的衣服,做饭打扫,双手因长期浸水而干裂。
被她搓得有些发痒。
我抬头看向客厅。
父亲坐在沙发上,盯着手机屏幕刷着短视频,头也不抬。
他大概早就忘了吧。
在弟弟们出生之前,他也曾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,陪我玩过骑马游戏。
还哈哈大笑着说以后一定要给我找个又高又帅的好老公。
我收回目光,低声应道:“不怪,陆家条件很好。”
因为前两任未婚妻都在婚前意外身亡,这次陆家特意去找了算命大师,说婚事一定要低调,不能惊扰煞神。
所以在我出嫁那天,只有父亲开着二手面包车,把我送到陆家。
车上连一朵红花都没有。
半路上开始下雪。
我穿着母亲特意新买的羽绒服,却依然冷得发抖。
因为这件看起来蓬松厚实的羽绒服,里面填充的大多是便宜的化纤材料,而不是真正的羽绒。
寒风凛冽,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。
路边就是深沟,我看着那黑洞洞的沟壑,不禁有些眩晕。
我想,也许车轮一滑,我就会掉进去。
结束这短暂而艰难的人生。
然而事与愿违,将近中午时分,面包车顺利到达了陆家所在的小区。
一路上沉默不语的父亲长舒一口气:“总算把你安全送到了。”
婆婆和未来丈夫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候。
见我们平安到达,婆婆喜不自胜:“大师说得没错,你果然能克得住景深的命格。”
我偷偷瞥了未来丈夫一眼。
他穿着一件深红色的高领毛衣,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,身材修长,向我微微点头示意。
他上前几步:“叔叔一路辛苦了,我来停车吧。”
父亲让开位置,结果陆景深摆弄了半天,却怎么也找不到停车位。
婆婆尴尬地笑道:“这孩子从小学习好,没怎么开过车。”
父亲又接过钥匙:“还是我来吧,我比较熟悉。”
虽说没有大摆宴席,但婆婆还是准备了不少菜。
她端出一盘精致的牛排,切成小块摆在盘子中央,四周点缀着彩色蔬菜:“一路上冷坏了吧,快尝尝这个,补充点能量。”
我犹豫了几秒,将最嫩的一块夹给陆景深。
小声说道:“老公,你吃。”
父亲在一旁赔笑:“小柔从小就不讲究,随便吃点就行。”
陆景深淡淡一笑,又把那块牛排夹回我盘里:“你太瘦了,多吃点。”
婆婆也劝道:“别客气,想吃什么尽管吃。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。”
我小心翼翼咬了一口,眼眶不由红了。
自弟弟上大学后,我再也不曾吃到过这么贵的牛排。
吃过饭,婆母留父亲住一晚,他却急着要回去:“家里还有事,走不开。”
婆婆给了他一盒精致的点心:“带回去给孩子们吃。”
父亲推辞一番接了过去。
我跟着送到门口,他回过身:“不用送了,往后这就是你家,好好对待婆婆,照顾好景深。”
寒风凛冽,吹得我眼睛发疼,我却哭不出,只点点头:“嗯。”
他都开车走出一小段,又匆匆回来,从钱包里摸出几张红钞塞我手里:“拿着吧,别跟***说。”
农村女孩嫁人,陪嫁一般是些日用品、衣服这类。
母亲准备的东西看着又大又多,可婆婆上手一摸,就变了脸色。
我知道,那些看着名牌的包包里,装的都是地摊货。
我局促又羞愧。
却不知该说什么,只能将餐具收起拿到水池旁。
刚要打开洗碗机,婆婆风风火火过来了。
她抢过我手里的盘子:“哪有要你一个新媳妇干活的道理。”
她放下盘子,看到我手上干裂的皮肤,长长叹口气:“快,进屋陪景深去吧。”
丈夫正坐在书房里看电脑,并未写字。
见我进来,他白皙的耳朵红了红,往一侧让了让。
那一页文档,他看了一整个下午。
很快到了用晚餐的时候,婆婆给我盛了满满一碗长寿面,说我太瘦,要多吃点。
她是真的待我好。
用完晚餐,婆婆点了红烛,又在床头放了两个小红囍字。
她拍着我的手:“景深命不好,婚事也不敢张扬,委屈你了。”
我摇摇头:“不委屈的。”
香薰蜡烛燃了过半,丈夫还在看白日里那一页文档。
我小声问:“老公不休息吗?”
他清了清嗓子:“这就休息了。”
说着就要去关台灯。
我拉住他:“不能关,关了就没法到白头了。”
他坐在床沿,昏黄的灯光里,神色有点颓然:“我身体不好,工作也一直不顺,与我共白头,也恐委屈了你。”
关于他的事,早有好事的邻居与我说过。
据说他聪明绝顶,十八岁就已是知名高校的学霸。
然而自那之后几年,每次面试,他总是失败。
明明面试表现出色,可最后一公布结果,总也没有他的名字。
加之两任未婚妻都在新婚前意外身亡,周围人都说,他是扫把星转世。
若非如此,以他的家境和相貌,也轮不上我。
我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:“我觉得你很好,婆婆也很好。”
“能嫁给你,我一点也不委屈。就是我学历低,不知老公是不是嫌弃?”
他撩起眼皮看我一眼,突然就笑了,语气那般柔和:“咱们从前见过,你忘了吗?”
“去年夏天一场暴雨,我忘记带伞……”
我想起来了。